“……基於我們這邊配貨出貨至海外市場的經驗， 從蕓庭娛樂城這邊的淡旺季出發，以春冬為主要出貨時間段、夏秋兩季為鞏固銷量時間段，適當提前兩旬訂貨，以留足白酒在海上運輸的時間；另外， 在賭場主推和諧酒純冰飲、在酒吧主推以和諧酒為基酒的雞尾酒；以及每個批次的數量安排大致如此，林總覺得可以麽？”

開席之前， 林老先生直接表示蕓庭的事皆是林奇偉做主， 所以路楠十分自覺地選擇了林奇偉身邊的位置， 直接和林奇偉談。

月前，林奇偉確實不明白父親為什麽要給蕓庭的酒水單子上增加華國白酒這個選項，他以為是父親那不定時發作的愛國之心又跳出來了，但按他的想法， 即便要選， 也該選國酒——在他看來，華國國酒白瓷系列在國際上還有些許知名度， 源川？真的拿不出手。

林奇偉帶著一點不以為然面對源川兩位過分年輕的負責人， 要不是他父親說那位陳總是源川集團董事長的兒子，他估計都沒有親自招待源川人的打算。

現在在午宴上聽了聽，林奇偉覺得源川酒廠的人， 好像、也許肚子裏還有點貨？

可因為和娛樂城的其他收入比起來， 蕓庭的酒水年銷量顯得很一般， 他對這塊業務並不太走心，聞言也只是點點頭：“那就先按照路總的意思辦吧。”

這句話很有意思。

‘先’。

也就是說，萬一源川和諧酒的銷量不理想，也許還有一個源川人並不願意聽到的‘後’。

洪偉不禁有些擔心，他原以為來賭場的都是一擲千金的人，賭場的酒水銷量肯定不一般；昨晚逛了逛普通賭廳和酒吧，發現喝酒的老外是真不少，而且都喝烈酒。

但是賭場老板這態度不冷不熱，對於一個新進駐的白酒品牌來說，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身為對接業務員，洪偉忍不住去看了林老先生一眼：整個合同金額都是林老先生敲定的，老先生和林總又是父子關系，但凡林老先生願意叮囑一句，林總肯定會對和諧酒更重視一些吧？

然而林老先生全程巍然不動，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洪偉又忍不住去看路總。

他一區區業務都能聽出林奇偉的言下之意，路楠怎麽會沒聽出來呢？

【原本想著蕓庭一切與我無關，現在想來，一年一千五百萬美金的和諧酒合同，分至蕓庭是五百萬，如果林奇偉不配合，或者因為他和他父親之間的隔閡影響我們源川出貨……】

【嘖，我絕對不能容許這樣的情況發生！沒有什麽可以阻止我完成任務、創造業績、好好賺錢！】

路楠心中拿定主意，卻不著急開口說這些，反而表現出正事聊完的模樣，同林老先生、林奇偉開始閑聊：“對了，林先生，有件事我想請教您。”

林老先生以餐巾擦了擦嘴角：“路總你說。”

路楠借十分感興趣地問：“昨天下午的時候，您同我們說，想要到達山頂，除了上下索道，還有一條盤山公路。”

林老先生點頭：“是的，這條盤山公路落差在一千米以上，耗時四年才修成，盤繞山體、依山而建，引用了當時最先進的技術，哦，競標成功的施工隊之中還有我們華國的公路橋梁建造團隊呢。”

聽到後半句，路楠根本就不覺得稀奇。

咱們華國是什麽？是藍星基建狂魔哎！區區一條盤山公路，灑灑水而已啦，如果不是因為這條路是在瑪萊境內，那兔基建隊說不定兩年就建好了——也許只要一年？

“您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有些可惜了，可惜上山的時候乘的是索道，山下蜿蜒的公路僅是驚鴻一瞥，剩下的部分被茂密的植被擋住啦，沒看見全貌。”路楠很遺憾地嘆了一口氣。

林老先生一直都很欣賞路楠，少見她像一般年輕女孩子那樣表露出對什麽東西好奇的態度，於是十分和藹地道：“這沒關系，其實驅車上山所看見的風景不如下山，路總要是感興趣，奇偉，你稍後安排一個車，傍晚的時候帶路總……和陳總去兜兜風，一邊下山一邊逐日落，風景甚好。”

他一般都是順口吩咐阿偉的，不過還是考慮了兒子的心情，轉頭同林奇偉說。

不就是安排合作夥伴兜兜風麽，只要不是阿偉越俎代庖來安排，林奇偉心裏頭就沒什麽意見：“沒問題。”

路楠心說：除卻大巴之外，在轎車車內無異味的情況下，道路筆直平坦我才勉強不暈車。那種路況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如果是山路十八彎，你就是讓我坐阿斯頓馬丁我一樣吐給你看，除非——是四面八方都通風透氣的拖拉機，或者，我開車。

“其實，我有個不情之請。”路楠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想試試自己駕車下山，不知是否方便？”

昨天才從阿偉那邊聽了八卦，此刻林老先生以為路楠是興之所至。

年輕人麽，總喜歡幹點兒冒險的事，不想要電燈泡，可以理解。

他懂的，他也年輕過嘛。

只是——

“只是瑪萊這邊都是右舵，路總恐怕不方便開。”林老先生不太讚同地說。

陳驍看了路楠一眼，眼裏也帶了幾分不讚同。

路楠飛速地眨了一下眼睛：我知道，我有分寸的。

楠笑著感慨：“不瞞您說，其實我本人對賽車有那麽一點小愛好。昨天下午在纜車上看到了發夾彎，一時之間有些意動。但您說到安全第一，我當然是聽您的。”

不只是林老先生，就連一旁如吉祥物一般後半程都沒怎麽吭聲的林奇偉也有些吃驚，他是真沒看出來，文文氣氣的路楠居然還有這樣的愛好。

林老先生看了他兒子一眼：“你這愛好，倒是和奇偉一樣，他喜歡賽車……”

路楠睜大雙眼，轉頭看向林奇偉：“林總也喜歡？哇哦，真是沒想到。”

“不過是閑暇時放松身心的興趣而已。”林奇偉抿嘴笑笑，眼神中帶著驕矜。

他不僅喜歡，而且還開出了點名堂，拿過不少獎項。

【啊啊啊！我就知道，既然蕓庭賭場現在是林老先生兒子負責，那麽這間休息室的主人肯定是林奇偉。】

【昨晚看到墻上照片和玄關架擺設的獎杯和獎牌，我盲猜這位中年中二男喜歡賽車，我真牛逼大發了！】

【什麽叫做瞌睡送枕頭，我不誇自己是氣運之子都覺得白瞎我的運氣！】

“我昨天就看到了，聖博斯的獎杯！我還猶豫著沒敢問。沒想到真是林總您的戰績。”路楠帶上了公式化之外的笑容，看起來多了幾分她這個年紀的活潑，“不知道林總習慣開哪一款車？改裝了哪些地方？喜歡開賽道還是山路？”

路楠嘰嘰喳喳問了一長串，就像是歡快的百靈鳥。

年輕人真情流露真的能讓人心情變好，即便是心中依舊有不少心事的林老先生都饒有興致地看著兒子和路楠逐漸相談甚歡，他轉頭同陳驍說：“真沒想到路總居然喜歡賽車。”

在大部分人眼中，玩車是男人的愛好。這也算是刻板印象的一種吧。

陳驍嘴角的笑意一閃而過：“我也沒想到。”

不過並不意外就是了。

只要路楠想要獲得一個人的好感，必定能夠很快地投其所好。

林奇偉這個人實際年紀應是四十出頭，保養得宜，說他三十五六也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路楠看人很準，雖然和林奇偉僅見面兩次、剛剛成為有共同愛好的陌生朋友。不過從之前他雖然出昏招、但是道歉快，又看到到剛才他進門之時整理衣襟、現在眼中放光不自覺調整領帶的樣子，大概可以判斷：此人才智一般，沒受過多少挫折。昨晚可看出，他內心很敬畏他父親，但是又有想親近和些許怨懟的意思。

總之看著有點兒奇怪、有點兒矛盾。

這種想要被認可的狀態，路楠可太熟悉了。

【這倒也不難理解。】

【有錢人家的事，說覆雜也覆雜，說簡單也簡單，不過是三瓜兩棗換了金玉滿堂，什麽小問題都能成為大問題了。】

【經過近段時間接觸可知，阿偉是林老先生的左膀右臂，他們之間與其說是雇傭關系，更有幾分親情在。林奇偉管理瑪萊的生意，勢必不能經常回泰。不論是於公還是於私，阿偉對正牌太子爺的威脅，都很大。】

再結合剛才眾人落座的時候，林老先生不自覺地看了阿偉一眼、阿偉往後退了半步並很快找借口坐到末座的舉動可知，他們父子之間的心結人物，應該就是阿偉了。

眼裏、心裏已經將林奇偉看了個透徹，路楠的臉上卻帶著盈盈笑意，仿佛她真的很敬佩拿過專業賽車賽事獎項的林奇偉。

不過一頓飯的功夫，她就和林奇偉聊得火熱。

桌上，洪偉不由自主地投去了敬佩的眼神，然後低頭安生吃飯。

桌上人不多，但譬如翟助理、李清、阿偉、甚至林奇偉本人的想法都和洪偉的想法一樣，他們以為路楠現在是想要以林奇偉的興趣愛好入手，拉近同對方的距離，爭取達成良好客情。

關於以上，路楠：我就笑笑，要是我做什麽都這麽容易被猜到，那我也不用混了唄？

做業務的切忌不懂裝懂，如果路楠不懂車，說不了幾句就會露餡。

所以，路楠敢開口，自然是懂車的。

不謙虛地說，懂的還不少——畢竟解決暈車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開車。

畢竟她上輩子也有憤懣叛逆的階段——雖然好像來得比一般人晚了點。

按照她上輩子的經濟能力，就只是玩一玩四五十萬之內的車。

不過誰讓她這輩子還認識一個章禮呢？

章禮這個人，車庫停著的就是他的身家性命，當年肯乖乖去獅城也是他哥以他心肝寶貝相威脅的。從前在華安市的時候，他就找機會對著路楠炫耀過。托章禮的福，路楠才能摸了摸、坐了坐上輩子只在賽車雜志和俱樂部模型中看過的改裝豪車。

雖然章禮那個小氣鬼沒有讓路楠開過他的親親小老婆們，不過炫耀的時候除了秀他的車身、車門、車燈、天線、輪轂、尾喉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之外，發動機、輪胎、轉向助力等等等他也恨不得全都顯擺給‘土包子’路楠看。現在，從章禮那邊補足的實踐見聞加上路楠先前的理論知識，想要引起林奇偉的談興，還是很容易的。

林奇偉經營賭場，但是他本人是喝嫖賭抽一概不碰，這大概得得益於林老先生對他的教誨。

所以這麽多年，他的愛好唯車而已。

幸好，他也不是一個勁兒追求豪車的人，更喜歡探討改裝，聽路楠說起避震、底盤調校等等，眼神越來越亮：“是嗎，你也覺得空氣懸架和絞牙懸架的區別以後會越來越小的？”

路楠欣然點頭：“其實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就有用空氣懸架參賽的賽車手，不過當時空氣懸架才發展沒多就，在穩定性和舒適性方面確實還比不上絞牙懸架。不過現在不同了，經過了六十多年的發展，現在的空氣懸架適配性很好，我猜近兩年總會有想要另闖知名度的賽車手以空氣懸架去跑F1。”

“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近來才改了一輛帕加尼，百公裏加速3.2秒，怎麽樣，想看看麽？”林奇偉一拍巴掌，恨不得當即把路楠拉到他車庫去。

路楠的眼睛閃閃發亮，那是真心喜歡才會露出的光芒。

“哪有如此招待客人的？現在外面日頭那麽毒，而且路總這頓飯都沒吃完，你就打算帶人去試車？虧你想得出來。”林老先生吹胡子瞪眼。

他發現自己兒子看路楠的眼神兒好像有點過於火熱了。

剛才還興致勃勃的林奇偉也意識到自己這個提議有點兒冒失，於是小聲說：“路楠，你如果傍晚有空，我可以帶你去轉轉。”才幾分鐘，就熟稔得連路總都不喊啦。

“好啊，一言為定，傍晚見。”路楠爽快答應。

林老先生操勞正事的心還要分神擔心自己兒子萬一想要和路楠有進一步的發展怎麽辦。

他飛快地看了依舊帶著溫和笑意的陳驍一眼：雖然有點兒王婆賣瓜，但是我兒子比起陳驍，還是多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韻味呢。

陳驍：……忍。

林奇偉中午在合作夥伴、尤其還是年輕女性面前大大地出了風頭，下午正是志得意滿。

一開心，就和身邊的心腹說了中午他carry全場，阿偉一句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心腹聽得心驚肉跳：“您下午要帶源川的人試車？”

“對，就是那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孩子。沒想到她還聽懂的。”林奇偉笑著說。

他中午本來都不想去的，但是父親說話的語氣難得十分軟和，他就去了，沒想到遇到了知音！

心腹還想再勸，但是林奇偉主意已定。

於是下午的時候，心腹抽了個時間出去打了個電話。

俗話說一動不如一靜，有人著急處理尾巴，其實反而是露出了尾巴。

至少林老先生已經從精瘦男那邊摸到了林奇偉的心腹，他一有異動，林老先生即刻就知道。

……

傍晚四點多，尚是晚飯之前，林奇偉致電路楠，邀請路楠去看看他的珍藏。

車庫停著林奇偉的五輛超跑，這只是他的部分收藏而已，也就是最近開得最多的新歡們。

【幸好我早就知道有些人出生就在羅馬，不然我累死累活重生三年才只有兩千多萬的身家，還比不上這裏幾臺車，我該多酸啊！】

路楠幾乎以膜拜的姿態一輛一輛看過去。

林奇偉十分大方地說：“只看看就過癮了麽？一會兒你要是想開，山頂有個小賽道，可以跑兩圈。”

“這……不會給林總你添麻煩吧？”路楠眨巴眼睛問。

“沒事，這個賽道是我自己修著玩的，也沒外人，你隨便開。”

路楠面對這位突然意氣風發的中年男人，帶著禮貌而略不好意思的微笑：“那我能打開引擎蓋看看麽？發動機可是賽車的心臟，想摸一摸……”

【真是栓Q了，我覺得自己都快用上□□的法子了，也不知道陳驍會不會介意。】

【開什麽開？我就記得是豪車事故、一死一傷，又不記得是什麽牌子的豪車，雖然我運氣很好，很可能可以規避開，但是萬一呢？日行一善，也不好把自己賠進去吧！】

【而且事已至此，說不定已經打草驚蛇了，還不如順勢一網打盡。林老先生，您那邊的動作可務必要快一點啊～～～要不然，我就得繼續往下編了。】

眼見路楠對著林奇偉溫言軟語，陳驍低頭不語。

他信路楠，沒有不字。

不過不妨礙他現在心裏依舊很酸。

林奇偉自然是爽快到底：“你看吧，我幫你開引擎蓋。”還相當紳士風度。

再後來，事情就水到渠成、順理成章。

路楠沒有多做什麽，只是發現那款百公裏加速3.2的豪車活塞環有些不對勁——倒未必是編的，因為摸起來有些毛躁，說不定就是有人為了掃尾而緊急動的手腳。

“也許是我判斷錯誤。只是我父親一直從事外貿行業，有一家工貿一體的公司，除了出口日用品小商品之外，還有部分通用車型零配件，我從小耳濡目染加之後來自己也喜歡車，所以才多嘴說這一句的。”路楠有些拿捏不準地說。

【不用想了，今天即便活塞環沒毛病，我都敢誇口胡編一個機油有問題。反正我就不信徹查一番查不出問題。】

林奇偉以手電照著看：“不可能吧？我前幾天才叫人檢修過……”

他們倆的腦袋湊在一起，就在陳驍快要忍不下去的時候。

林老先生出現了。

他眼中寒光一閃，對帶來保鏢說：“把他們身上設備全部繳了。”他們，自然是原本跟著林奇偉的保鏢和心腹。

之後的事情不是路楠這樣的外人能操心的。

林老先生拄著拐杖和路楠鄭重地道了一聲謝。

林奇偉也是一臉懵逼＋劫後餘生的慶幸，與路楠使勁兒握手道謝。

路楠松了一口氣說：“我也是無意間發現的，主要還是林先生您提前防備，所以您二位真不必這樣。我和陳驍就先走了，您二位先忙。”

【快去清理門戶去吧！】

【那個誰，你眼神收斂一點，不要妄圖對我以身相許，我剛才是迫不得已，其實我真不喜歡大叔啊。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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